老管家目送纳兰明仁上车离开了,仍然叹息连连,“纳兰郎君可真是命苦!年纪轻轻却一副五劳七伤濒死的样,可怜可怜啊!”
是日夜,纳兰明仁呆在书房通宵无眠。天明恰逢早朝,出门前他习惯对镜整理仪容,愕然发现多了两绺白发,而且脸色枯萎如徒徙千里的流民。不得已,从太太处借了盒底粉,狠狠地扑了几层,勉强恢复了几分人样。
到了大明宫外,天色尚早。宫门两侧稀稀落落停着几辆车驾,是来早的大臣们,大多约是如纳兰一般通宵未眠的。
房相倒不是熬了通宵,他只是人老睡浅,早早醒了,时间还早。身边美妾酣睡正浓,他有心去撩拨,却也知道在上衙前自己能点火没本事灭火。小妾虽然很懂事,遇上老爷力不从心时不会说些风言风语,但眼神里的幽怨同样能把男人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。房相年老却不妨碍拥有一颗敏感的心。美妾在侧却不能肆意的克制让他感到烦躁,索性起床提早出门。
早晨寒气重,早到的大臣们很老练地呆在各自的车轿里假寐,外面放了个精醒的管事,随时轻声通报“某某官人到了”,既不耽误事也不影响歇息。
纳兰明仁的车驾还未靠近宫门时,贴心的管家及时地提醒他房相的车先到了。不待车驾停稳,纳兰三步并两步赶到房家车前,忐忑地行礼请安问好,即使隔着车帘毕恭毕敬的仪态仍然一丝不苟。
房相听得是纳兰明仁,从假寐中睁开眼,微倾身子,撩开一角车帘,露了半截脸,静静地等着纳兰明仁行完礼,才干巴巴地说了句:“纳兰大人果然好文采!”言毕,也不管纳兰的反应,径直收回了撩着车帘的手。帘角落下,将世界割裂成两半,车里是如渊如海的深沉,车外是落叶随风的飘零。
纳兰明仁预料过种种可能,却放不下侥幸的执念。如果万一风声暂时还没传到房相耳朵里,他就有活动的空间避开最糟的状况。一夜的心力交瘁,设想的全部是侥幸下的各种预案。
然而,侥幸并没出现。
冰冷的晨风中,纳兰明仁忽然有了解脱的轻松,就如自知有罪却又不停喊冤的囚徒听到斩立决的判决。他认命地挪回了自己的马车,疲倦袭来,居然在开宫门前沉沉地睡了一觉。
大朝会上房相没有为难纳兰明仁。
朝会结束后,纳兰明仁回到都堂,平静地等着房相的报复,一整天没有处理一件公事。直到临下衙仍只是等了个寂寞。
正当他收拾心情准备回家时,一名老内侍气踹嘘嘘地颠着碎步拦住他传谕皇帝召见。
纳兰明仁忐忑地跟随内侍到紫宸殿觐见了皇帝,没有发现任何异常。
皇帝在为河南糜烂的局势忧心忡忡,向素有能臣之称的他问对合情合理。
纳兰明仁虽然头昏脑涨,面对皇帝他还是强行收束心神。好在河南问题他提前做了许多功课,奏对不敢说是团花簇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