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纳兰一怔,随即心头大喜: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解惑人。他迅速收敛情绪,只留一片不役外物的淡然,然后,整理出故作不解也的确不解的神情,问道:“姑娘何出此言?”
人生如戏,全靠演技。当纳兰明仁吐出疑问时,他的神情带着三分茫然、三分探究、三分委屈,遮掩一分若隐若露的炽热。倘若是七八岁的垂髫,应该被称为懵懂可爱;但是,年过四旬的纳兰如此表演就略显浮夸可笑。
女娘也是人精。本着看破不说破的精神,她柔顺地配合着纳兰的表演,夸张地演绎什么叫目瞪口呆的惊讶:她竖起团扇,半遮半露地挡住张成“O”型的半边嘴巴;眼睛圆睁,眼珠停止灵动。呆立足足半响后,她吐气如兰地轻叹:“原来郎君果真不知道!”于是,她娓娓地讲述了事情的始末。而随着真相被慢慢地掀去外面的薄纱,纳兰的心越来越冰寒。原来八十新郎的主角是当朝宰相房大人。房相是四朝元老,门生故吏遍布朝野,是稳定朝堂的基石。他曾数度以年老多病向皇帝请辞归田,被夺情不允。房相娶小妾本是一桩可以风光大办的喜事,奈何小妾是个稚娘,年龄比最小的嫡孙还小两岁。家中妻妾联合儿孙辈反对得厉害,虽然都没能挡住老房的执拗与权威,但最后大家还是互相妥协了一步:小稚娘娶进门,但对外不说是房大人娶小妾,只模糊地称房家有喜。里坊间以讹传讹的流言并不清楚编排的对象是位高权重的宰相。诗会中那个不知轻重的愣头刚提了几嘴,便被深悉内情的十四王爷发觉后疾声喝止。大约人的天性喜欢追逐桃色绯闻,纳兰明仁在出神发呆的时候偏偏能听到、记住并由此产生误判。
大片汗渍迅速浸透了纳兰明仁的后背。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多看了一眼美女、发了一小会呆,居然惹下若大的麻烦!
纳兰明仁初入官场时,曾向家族中号称宦海不倒翁的族老请益,言道:房相仁慈宽下,是人人称颂的厚德长者。但是,书上说人无完人,可朝堂内外却听不到半点说房相的不是,是书上有错还是房相超越完人?族老沉默良久后,意味深长地只说了一句话:房相是唯一可以与传说中的口蜜腹剑李前辈比肩的一代名相。当时他很不解,但仍然牢记了族老的教诲,小心地观察印证。
不久,前科林状元的经历让他真正懂得了敬畏。
林状元当年高中,意气风发地领旨夸街。转过街角,不巧阻了房相回家的路。也怪簇拥身边的小旗小吏们愚钝,居然真的相信有了圣旨便能横行,浑不知有隐藏的大佬有见王不拜的特权。前出的小旗趾高气扬地斥责挡路的车驾不开眼,蛮横地要求车驾避让。陪侍在身边的小吏还在谄媚地宽慰道:“状元郎放宽心安坐!咱们是奉旨夸街,百官都得跪迎避让。”
房相昨夜被小妾痴缠,早朝又为军国大事在朝堂上与皇帝、百官掰扯半天,早已精力不济,好不容易混到下朝回家,上了车驾就开始打盹。车夫都是相府的老人,很贴心地放慢速度求个安稳。骤停的马车并没有带来太大的颠簸,但随即车外的喧闹还是将他从假寐中惊醒。当他听清楚是状元夸街要他避让时,他掀开车帘,看了眼不远处仍然安坐如山的林状元,居然下了马车,吩咐车夫将车驾驱离到一旁,自己亲自到林状元马前拱手致歉,言道:“状元天纵大才,是长江后浪、未来家国栋梁,又有皇帝的旨意,老朽理当让位。”房相态度谦和语气温润,没有丝毫被阻的愠色,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