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是堂堂僧头了,不去三号灶香积厨享用,那才是…那才是屈尊降贵,埋没了身份呢!”
王重一心中豁然开朗,暗道:“果然,等级无处不在,连吃饭都分三六九等。这三号灶,才是这僧头身份带来的实际福利。”
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,眼神没有丝毫波动,只是如常地将手中最后一口粗粝的窝头送入口中,腮帮子缓缓地、有力地咀嚼着,然后喉结一动,咽了下去。
接着,他极其自然地拿起搁在碗边的大木勺,探向那只装粥的大木桶底部,此时桶里只剩下一层薄薄的、几乎粘底的粥糊。
他手腕沉稳地刮动勺子,贴着桶壁,发出轻微的嘎吱声,竟又刮出了小半碗浑浊粘稠的糊糊,他毫不在意,端起碗,又是几大口,稀里哗啦,干脆利落地喝了下去,直到木桶彻底见底,连一丝糊糊都不剩。
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王重一点点头,站起身,语气平淡地对中年僧人道:“多谢师兄告知,请问师兄法号是?”
“哎哟,法海僧头,不敢被您称师兄,别看我年纪比您一大点,只是个灶间负责放饭管事僧,又没攒够钱买大药突破内息成为武僧,哪里有资格能有正式法号,像我们这样的比丘僧(年满二十的僧人),只比刚进寺的沙弥们(七岁以上,二十以下)好一点。”
“所以,我们的法号都是取自沙弥或比丘的头一个字。”
“比如小的自取法号,是我还是沙弥时取的法号,正是沙净,‘净’字取自我俗家的名字。”中年僧人沙净如此解释道。
“沙净?”
王重一不由的多看了一眼眼前的沙净,圆润的脸,还有些络腮胡,倒有些应景,随后温和笑道:
“师兄自取的好法号。”
“正所谓达者为先,师兄年长我许多,叫一声师兄是应该的。”
“哎哎,法海僧头,您太客气了,真不敢当……”
随即,他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那彻底空了的粥桶,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询问:“沙净师兄啊,我之前也是农户之子,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,后来还流落成流民,饿惨了,最见不得浪费粮食,这些剩饭也是粮食,不可浪费,日后我若再来此,不知这剩饭可否……”
“哎哟,您说的是这事啊。”中年僧人沙净像是被提醒了什么天大的好事,脸上的肉都激动地抖了一下,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脯,围裙上的油渍随之晃动。
“您真是菩萨心肠,爱惜米粮,佛门表率!”
“您放心,只要您不嫌弃,这七号灶的剩饭,永远给您留着,您什么时候来,什么时候有。”
王重一心中满意,微微颔首: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