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老头眼睛精光一闪,沉声道:“这么说,你是发现什么猫腻了?”
“怎么说呢,他们这些人,做得实在有些太过了。何冲乡本来就是个穷乡,山多地少,又没有什么厂矿企业,乡政府财政收入一向步履维艰,可他们仍旧天天大鱼大肉,挥霍无度。乡里年年赤字,这群官老爷们依旧潇洒度日,寅吃卯粮,欠了一屁股债,又有谁在乎过?你让我怎能昧着良心与他们为伍?”梁栋说到激动处,忍不住站了起来,一脸的愤慨与不甘。
何老头摆摆手,示意梁栋坐下:“这不是何冲乡独有的现象,是乡镇一级的普遍现象。越是贫困偏远的乡镇,吏治越是腐败,官僚作风越是严重。所以高层提出‘老虎苍蝇一起打’的口号,重拳出击,惩治各个层次的腐败。这是国家层面的问题,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副乡长能左右得了的。咱们讨论的是你现在所面临的问题,也就是所谓的‘圈子’问题,你到底是选择站队书记一方,还是选择站队乡长一方,亦或是两方皆不选,就这么一直被孤立下去?”
梁栋有些茫然,半天没有给出答案。
何老头提示道:“很多时候,我们思考问题往往拘泥于问题本身,比如这个问题,我给给了你三个选项,A、B、C,让你三选一,你固化思维就会从这三个选项中择优而取之,你要是觉得三个选项都不合适……”
何老头的话,让梁栋突然灵光一闪,眼前一亮,脸上顿露喜色,跳起来朗声打断何老头的话:“我可以跳出那三个选项,再创造一个D!”
何老头点点头,一副‘孺子可教’的模样,笑吟吟地等着梁栋说出他的答案。
梁栋组织了一下语言,说:“我可以自己再创造一个圈子,这样一来,就不用受他们两个圈子的左右,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解决问题!”
“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难上加难。”何老头评价道。
“大家都知道温书记是武县长的人,何乡长是何常务的人,而县里还有一个大佬,那就是县委书记李一鸣!”梁栋兴奋道。
“要是李一鸣也和他们是一路货色呢?”
何老头丝毫不留情面地当头给梁栋浇了一盆冷水。
“圈子不就是小团体,小山头吗?”梁栋不解地说。
“肤浅了。圈子其实可以归结为一种官场病态文化,自古有之。历史曾先后出现过四次著名的党争,分别是东汉末年的‘党锢之祸’、晚唐的‘牛李党争’、北宋的‘新旧党争’和明朝后期的‘东林党与阉党之争’。每一次党争都都王朝覆灭的前兆,而每一个王朝又都绕不开党争之魔咒。王朝成立初期,满目疮痍,百废待兴,却往往政治清明,吏治清廉,国势蒸蒸日上。而一旦天下大定,就会势力角逐,党同伐异,然后就是党争为祸。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合久必分,大抵就是这样一个魔咒,周而复始,循环不止。世界上几大文明古国,只有咱们中华文明,生生不息,传承至今,传承下来的既有诸子百家的思想精粹,又有沉疴积弊的思想毒瘤。圈子文化就是这样的一颗毒瘤,对于我们的干部队伍,有百害而无一利。”
何老头停顿了一下,又继续说:“有人总结出这样一个段子:不加入一个圈子,就成为所有人的敌人;加入一个圈子,就成为另一个圈子的敌人;加入两个圈子,就等于没有加入圈子;只有独孤求败的精英才可完全避免圈子的困扰——这种人通常只有一个圈子,圈子里只站着老板一个人。这个段子十分传神的影射了我们官场的现实。身在其中的我们,根本逃离不了圈子的禁锢。你现在就是上述第一种情况,既不加入书记的圈子,又不加入乡长的圈子,那就等于得罪了两个圈子。而这两个圈子又囊括了一个乡几乎所有的干部,也就等于说,你得罪的,是整个何冲乡的官场。”